戰事吃緊，群臣自然不消得說便是要來議事，阮青衣回籠覺時分便是宇文璟同他們議事的時間。

之前他領兵同宇文梓決一死戰，大西的兵力損耗不小，以一敵二打的吃力實在正常，慕白飛多年受宇文梓的壓迫欺淩，無論是不是他坐了大西的皇帝，這一戰都已經避無可避。

讓他真正頭疼的是，絞國與番邦勾結，如果硬要打這一仗，大西的兵力損耗嚴重之後還未得到休養便再經大戰，誰都明白被打敗的幾率小不了。

坐在癿歆大殿龍椅之後的紗幔下，宇文璟透過紗幔看底下的人，那些人心裏明明恨極了自己給大西招來這無妄之災，卻又不得不求著他掌控大局，坐上這龍庭。

議來議去，最終也議不出什麽結果，宇文璟擡手揉了揉眉心，沈聲道：“各位想不出什麽好法子來就退下吧！”

命令一下，朝臣雖然不甘，卻委實沒什麽有益的提議，只得退下。

蘇隱一病，糧草被燒，情形可謂糟糕透頂，他的頭卻在時候疼的厲害，只要一想東西，整個腦袋都是刀剜般的個疼法。

他也只得死死的按著鬢角，盡量舒緩這種痛苦。

等這陣子疼過去，翻開那些堆積的折子，還未細看，腦袋又是一陣拉鋸般的痛楚，宇文璟苦笑，狠狠掐揉眉心，心道宇文梓那句話並沒有說錯，他這樣子根本就不是什麽帝王之才，不過就算是想到這句話，毒死宇文梓他仍是沒有半分後悔。

有些恨便是要用血才償的清，這一點始終無錯。

等到掌燈十分，離辰過來見膳房送來的羹湯已經涼透，皺了皺眉，出聲道：“王爺該去用膳了！”

宇文璟頭也沒擡，問了句雲野那邊如何，離辰只得擱過之前的話回道，“骨笛的吹法兒是教了他，不過是臨近冬日，養著的影風行動遠不如之前，如果真要用的話，絕無王爺預期的那般效果。”

骨笛能夠驅動他養的那些蛇，這一戰，如果沒人，他只能兵行險著，用養的這些影風來頑抗，只是絞國善蠱，他能做的未必也有用。

何況，蛇要冬眠，就算是他宇文璟能耐再大，這萬物生生不息的規律也不會在他身上改變，他無奈苦笑道：“我知道了，你下去吧。”

離辰還欲再說什麽，卻見宇文璟滿臉倦色的揮了下手，示意他退下，離辰只好轉身往外。

到門口時，“啪”的一下，不輕不重被一把扇骨給砸了一下，離辰一擡頭就見阮青衣似笑非笑的站在他面前，手裏拿著了把折扇敲著掌心，拿眼神問他裏面的情況。

離辰知道他問的是宇文璟，直接搖頭表示，指著前面示意他進大殿去。

阮青衣笑了笑，點頭，離辰人一晃神，就見他進了大殿，於是快步離開。

阮青衣進殿來，“嘩”的一聲將折扇打開，大殿上以手撐頭伏案的人擡起頭，歪著腦袋打量他。

“王爺為了大西的百姓辛苦了，只是這參湯？！”

宇文璟挑眉，看都沒看一下被他提到的東西，就道：“阮大家喜歡就賞阮大家了。”

阮青衣笑笑上前，端了湯碗一口喝下，擡袖抹了嘴道謝。

宇文璟就撐著頭看他，笑問道：“阮大家今日可是精神大好，怎麽想起過來了？嗯？！”

“阮某來為王爺排憂解難！”阮青衣笑著對答，宇文璟微微蹙眉，冷下臉譏諷道：“阮大家倒是個出彩的人！”

“多謝王爺擡愛，若非有月翎玨阮青衣怎麽敢托大？”他笑的眉眼彎彎，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。

只是這表情卻讓宇文璟的臉色更陰沈了，阮青衣便裝作看不出的樣子，繼續道：“王爺的影風雖現在使不上力，可月翎玨能達到王爺的目的，所以王爺可以考慮相信我。”

“信你？！”宇文璟訕笑，臉上的神色透著無限薄涼，“本王從來都不信任何人，更別說你了！”

“莫不是王爺真的害怕，所以不敢放手去搏？”他挑釁似得追問。

宇文璟冷笑，“別忘了激將法對我沒什麽作用。”

“王爺多慮了，我也沒想用什麽激將法，只不過是想從你手下討條人命！”

“你想說蘇隱？！”宇文璟鎖了眉，見他點頭心跳竟似漏了一拍，著實沒想過阮青衣會這樣提出來，自己的一顆心頓時空蕩蕩，讓他誤以為是阮青衣順手摘了去！

阮青衣上前一步，用那雙深入玄潭的眸子鎖上他的眼，嘴角輕揚，“王爺若是不允也沒關系，那玉玦的威力正好可以拿來試試，蟲蠱之事我雖非專長，但因為有這玉玦在手，據說能夠操縱不少的蟲蠱。

宇文璟心口發緊，冷笑道：“你威脅我？！”

“如果王爺不放行，也不妨試試。”

立冬，天降小雪。

青衫墨裘的阮公子牽馬出城，雪花細碎，落在發梢，因為天氣寒涼，一點一點白色染了黑發。

右側璟王如常一襲大紅的袍服緩步跟在旁邊。

青石板上積了薄薄一層雪，剛好鋪滿了路，遠遠看去，紅袍委地如綻開了一大朵烈焰紅蓮，一側緊相隨的青衫墨裘就如拖起蓮盤的荷葉。

隔遠而望，遙相呼應。

行至皇城門前，青衫公子擡頭，黑玉的一雙眸子緊盯上對面的紅衣，隨後伸手接了下那不急不慢落下的碎雪。

“這一遭，一場雪，便已是霜雪白頭，也不虛此生了。”

阮青衣揚了揚臉，輕笑了一聲感嘆，不待宇文璟反應已經翻身上馬，打馬一陣疾馳。

那句霜雪白頭還殘留在宇文璟耳邊，眼前的人已經絕塵而去，只留漫天細雪下一道青綠的身影。

宇文璟伸手按住自己一顆跳動劇烈的心，滿目皆是那道清影。

細雪紛紛，落入眉眼絲絲涼意。

阮青衣伸手解下那墨裘，揚手飛鋪抖落覆蓋上未融的細雪，就著冷風清了清嗓子，人在馬身揮袖低吟一句。

“未能與君齊白首，但求青山獨往！”

聲音隨著落雪散開，清清冷冷，點點滴滴、字字句句化成融開的雪，餘音尚有，寒涼尚存，腔調已逝，薄雪消融！

萬象萬物最後便只剩得一個空字！阮青衣反覆了兩句，放聲大笑，直至笑的眼角帶了銀光，閃閃發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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